炸鱼丸

黑奴在编,随缘更新;承蒙厚爱,不胜荣幸。

最终的结局

       预警:土太子CDK线番外2   番外1👈  

       正文一万三+   真结局六千+  全文一万九+

           夏尔·德凯特拉雷(CDK)×菲利克斯

       Summary:我所渴望的、我所渴求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最简单又最难以追求的——幸福。

 

       HE

       “······医生,还有多久?”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好几个人焦急地在走廊来回踱步着,其中一人双眼通红,看起来像是已经哭了好一阵子,挤不出一滴泪水。现在是凌晨四点,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七个小时,但他们仍得不到一个他们渴望的答案。

       前一晚的九点四十分,克里斯蒂亚诺接到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通电话,随后他通知了所有他应该通知的人,抛下工作匆匆赶往机场。

       “这位家属请不要焦急,已经请了专家来会诊了。”所有人都很忙碌,直到一位护士路过夏尔面前被他死死拽住,他祈求地看向对方,嘴唇颤抖不止,吐不出一字一句清晰的词语才换来护士的一句回应。

       凯文·德布劳内上前拽开了儿子的手,让那位护士离开,“夏尔,冷静一点。”

       他的孩子只是浑身止不住的战栗,硕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冷汗已经浸湿了他整个后背。草绿色的恐龙毛绒连体睡衣被汗水浸出了一块一块的墨绿色,原本应该挺立的黄色小三角背脊此时正耷拉着,他的伴侣则躺在与他一墙之隔的病床上,生命垂危。

       “前天产检的时候没事的,爸爸我发誓一切都很好的!”夏尔反手攥紧了父亲的手掌,绷直的神经和暴起的青筋可怖又吓人,他对接下来的一些和未知的变数感到无比恐慌,说话时牙齿上下摩擦发出令人害怕的声音,“我发誓、我发誓!怎么会这样?我每天都注意他的信息素,他会不会有事?我发誓,我每天都按照食谱给他做饭——”

       他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凯文强行按住夏尔的脑袋,将那个头发乱七八糟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拍他的后脑勺,希望他能安静下来,停下那些语无伦次的话。

        凯文接到夏尔的电话时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当时他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场足球赛,上半场刚刚结束凯文才看了眼手机。发现自己的儿子打了好几通电话来,预感不妙的他立马回拨回去,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十几秒里就好像度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电话接通后,凯文焦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电话那头的人迟迟没有应答,一些吵杂的人声和滚轮、机械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声声粗重的喘气声,在凯文第三次试探性喊夏尔的名字时,他听到了比恶魔的话语还要更可怕的消息:“爸爸,小菲出事了。”

        连一件正式一点的衣服都没有换,凯文立刻驱车开往夏尔目前所在的医院。在路上他先是给夏尔又发了好几条语音,安抚他的情绪,然后给克里斯打了个电话。克里斯接得不算快,他那边似乎是在工作,也有不少嘈杂的声音。

        但他仍然找了个地方接通了凯文的电话,凯文的神经高度紧绷,他一边注意人来人往的车辆一边拼了命踩下油门,在电话铃声响起的每一秒都在加速。

        “喂?凯文?怎么了?”

        电话终于接通,凯文猛地松开油门,转瞬间又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润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黢黑的痕迹。刺耳的刹车声和高昂的尖叫声穿透了整个昏黑的夜晚,也传到了克里斯的耳朵里。

    “凯文?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车头堪堪擦过马路上那位醉醺醺的女士的衣角,万幸没有造成一起交通事故,不幸的是现在的德布劳内急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在那位女士在车窗边仍喋喋不休的咒骂声中失去了理智,摇下车窗对着她就是一顿脏话输出,骂得对方悻悻而退。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被他的脏话吓到了,半响不出声。又过了一会,凯文抽了张纸巾抹了抹脸,重新启动车子,“克里斯,小菲出事了,你能现在飞一趟伦敦吗?”

       就像是投下了一枚核弹,克里斯只觉得万籁俱寂,脑海里只有凯文的那句“小菲出事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凯文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马不停蹄的进了医院,一层楼一层楼地寻找着。可他始终找不到人,打夏尔的手机也打不通,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终于在快速跑过的某层楼看到了手里拿着几张单子推着一张病床和几个医护人员急躁地奔跑着的夏尔。

       夏尔的金发已经湿透,草绿色恐龙样式的毛绒连体睡衣在这场生命竞速中显得格外可笑,而当凯文的目光移到病床上那个穿着橙色狐狸模样的毛绒连体睡衣的菲利克斯时,只觉得一切又变得可悲。

       他们跑得太快,凯文只能在后面跟着他们跑,最后在急救室门外接住被推开拦在门外的夏尔。

       “夏尔,夏尔!到底发生了什么?”凯文使劲地摇了摇夏尔的身体,希望他回过神来,“你们前两天不是还去产检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的孩子红着眼眶,泪水一滴滴滑落。

       菲利克斯是Omega,而夏尔是Beta,没有办法给菲利克斯提供孕期所需的信息素,所以医生给他们准备了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用以维持菲利克斯体内的信息素水平。但又因为菲利克斯患有信息素调节障碍缺陷,并不能长期使用人工信息素,所以孕期反应比普通情况更强烈且伴有一些未知的、不可控的风险。

       很少有像菲利克斯这样的案例,就像很少有Alpha会给伴侣生下孩子一样,世界医学对这种先天的发育障碍研究不足,根本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一个患有这种病症的孕夫。

       医生只能反复叮嘱他们对待菲利克斯的一切事物都要万分小心,让他们隔一个星期就去产检一次。从刚怀孕到现在,菲利克斯都平安地度过了整整33周,直到第34周,就是怀孕的第八个月,也就是今天。

       他们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看了会电视,夏尔给菲利克斯按摩浮肿的腿,又检查了一遍菲利克斯的血压和体温之后夏尔才搀扶着菲利克斯躺到床上。家里每个角落都铺满了地毯,每个桌角、柜子边缘和任何夏尔觉得会伤害到菲利克斯的角落都贴满了软胶。

       菲利克斯很瘦,刚怀孕的时候凯文和克里斯总担心他营养不够,让他吃了不少补品,但是他的孕期反应却十分严重,总是吃了吐吐了吃,但那已经是夏尔见过菲利克斯最胖的一段时间。好在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孕期反应没那么严重了,可是菲利克斯却总是吃不到孕早期时那个肉肉的模样。

       夏尔从得知菲利克斯怀孕之后就一直紧张得不行,熬了好几个通宵问遍了伦敦的医院,最后憔悴得像下一秒就能直接入土一样扯着僵硬的微笑求菲利克斯:“宝贝,我们不要留下它好不好?”

       因为这句话,菲利克斯气得一小时没跟他说话,凯文和克里斯连番劝都劝不动。夏尔则一遍遍地求他,哀求的话说到声音沙哑,最后夏尔没了办法,他绝望地跪坐在菲利克斯关上的房门前说:“宝贝,别离开我,我不想你难受,也不想你痛苦······它会伤害你的,它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求求你,求求你,别让它把超人从我身边夺走······”

       房门刷地打开,夏尔见状连忙拽住面前人的裤脚,低着头将湿润的脸颊蹭在菲利克斯的膝盖边,弯下的背脊将他全部的脆弱和恐慌展露在爱人面前。菲利克斯最看不得就是夏尔这副轻贱自己的模样,他又气又难受,抿着唇说:“抬起头看我,夏尔·德凯特拉雷。”

       但他的爱人却仍低头跪在自己面前,金发下的脖颈不断颤动着,泪珠滴在了菲利克斯的棉拖上。

       他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说:“夏尔,抬头,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

       夏尔只前倾了身体,将激烈跳动的心脏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贴在菲利克斯的大腿上,止不住地抽噎。

       “医生不是说了,只要用好人工信息素,定期去产检,一切都会没事的。它会好好长大,我也会好好活着的。”菲利克斯揉了揉夏尔的金发,微微弯腰捧起对方的脸,“没有人会把我从你身边夺走的,因为你会好好保护我,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的夏尔才看向菲利克斯,望进那一罐蜜糖般甜蜜的褐色瞳孔里,可他仍不愿意赌,他不是幸运的人,也不是幸福的人,他不能为了一个他并不在乎的孩子去赌一个可能会让他失去爱人的未来,他只想抓住现在的一切。

       一想到海伦医生那句无法百分百保证一切顺利夏尔就觉得眼前发黑,看不见任何清晰的景色。他在菲利克斯的手心里摇头,颤抖的双唇吐出微乎其微的声音,“我做不到,求求你。”

       菲利克斯难过地垂眸看他,“你不会保护我吗?你的誓言是骗我的吗?”

       “不、不!”夏尔急切地直起腰,紧紧攥着菲利克斯的手,“我当然会保护你!我只是······我没办法去赌——”

     菲利克斯只轻轻地将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就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你现在感受不到,听不到,所以你认为是它。”菲利克斯缓慢地说着:“但是再过一周,再过一个月,你就能感受到一切了夏尔。我爱你,我也爱它;你爱我,你也爱它,所以它变成了他或者她。”

       “我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人,永远都是。”

       我的爱人真适合去做一位说客,否则怎么会仅凭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自己缴械投降了呢?夏尔抚上了菲利克斯平坦的小腹,珍重地在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的地方落了一个吻。

       然后他的手心被人塞进了一个东西,夏尔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乐高超人。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夏尔居然也开始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产生期待。

       今晚入睡前,他们还在讨论孩子的名字。

       “夏尔,我要叫她丹妮拉,可以吗?”

       菲利克斯穿着定做的小狐狸连体睡衣,被穿着恐龙连体睡衣的夏尔搀扶着躺在床上,夏尔正给他拿枕头垫在腰上和塞在两腿中间,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笑着点头说好。

       “喂,你怎么就直接说好呢?”显然他对夏尔这种百依百顺的态度有异议,伸出手戳了戳夏尔的腰说:“你不想给我们的宝贝女儿取名字吗?”

       夏尔轻轻握住菲利克斯的手,笑眯眯地亲了一口说:“我的宝贝已经给出答案了,我当然是听宝贝的。”

       显然这句话对一个孕晚期的菲利克斯很受用,他十分满意夏尔对自己的关注度,但是嘴上又装作生气地抱怨说:“你这个坏爸爸,居然不把女儿当宝贝。”

       他还想说多两句,却看见夏尔脸色一变,冲到卫生间里。水龙头被他开开了,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伴随着几声并不清晰的呕吐声。菲利克斯担忧地望向卫生间,想要直起身却又行动不便,只能抬高了头着急。

       几分钟之后,夏尔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对菲利克斯安抚性地笑了笑,坐在床边哄着菲利克斯入睡。

       大约在夏尔答应菲利克斯留下孩子的一周后,他就出现了拟娩综合症。整个人十分焦虑,直接辞职全程陪护在菲利克斯身边,拟娩综合症让他出现了呕吐、失眠、牙痛等症状,最严重的那一次他直接在给菲利克斯做饭的时候晕了过去,整整晕了半小时,吓得菲利克斯差点流产。

       后来的症状只是有所缓解,但不多,越接近菲利克斯的预产期他就越焦虑,感觉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东西都会伤害菲利克斯,甚至到怀疑空气会不会对他身体造成伤害的地步。

       朋友们都在笑他紧张过度,连菲利克斯都忍不住揉着他的脸说一句“我的夏尔弟弟怎么这么可爱呀”,但是只有库尔图瓦,只有他的父亲没有笑。

       夏尔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才理解自己一切的恐慌和害怕,只有他理解自己为什么对菲利克斯怀孕有那么大反应,只有他理解自己为什么每日每晚都在祈祷,只有他理解自己为什么整日整夜地盯着菲利克斯连眨眼都不敢。

       因为他太恐慌了,菲利克斯的怀孕是一个意外,而他怀孕的这一段时间对夏尔来说都是一种未知。他没有办法像在平时生活一样通过在菲利克斯的手机里装定位、装窃听器、装监控器来保证菲利克斯的安全,因为他没有任何手段去保证菲利克斯在怀孕这段时间的每一个细节都安全。

       大约是他们都睡着之后的半小时,睡在另一张小床上的夏尔忽然惊醒,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好像是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喉咙一样,一种濒死的窒息感将他唤醒。夏尔下意识地悄声站在菲利克斯睡的床边,先是摸了摸他大大的肚子,然后再怜爱地抚摸他的脸。

       可他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和温热,他连忙打开床头灯,却发现此时的菲利克斯已经是满头大汗。夏尔拿出擦脸巾帮他擦掉那些汗,用测温计测了一下菲利克斯的体温,发现他在发烧,而且四肢绷紧有抽筋的迹象。

       夏尔想要喊醒他,可菲利克斯却一直闭着眼,好像昏迷过去了似的。他没办法,慌忙地打了急救电话,跟着电话里的指示对菲利克斯做了些简单的措施也没办法让他苏醒,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他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凌晨零点零分,夏尔和凯文跟着医护人员又把菲利克斯推去了拍片做检查,一路上医护人员还安慰夏尔和凯文。说现在的医疗器械已经进步了很多,他们医院配置了不会伤害孕妇和孩子的机器,最大程度的保证辐射不会影响到孩子。

       不过六神无主的夏尔压根不关心这个,他只是急切地问医生是不是做完这个检查就能知道菲利克斯是什么问题了,是不是就能救他了。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能有把握能解决这个问题。

       凌晨一点四十四分,菲利克斯仍然在急救室。夏尔拿到了菲利克斯的数字成像片(X光片)和核磁共振成像片,他在回去急诊室的路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克里斯。他们一路小跑着,夏尔语序颠倒地跟克里斯解释目前的情况,但是他说的话乱七八糟,克里斯压根没听懂。

       等到夏尔进了急诊,克里斯才从急救室外等候的凯文嘴里了解到菲利克斯目前的情况。

       “突发性的惊厥伴有低烧,但是医生说他的内分泌跟信息素情况都有问题,但是目前还没排查出来是什么问题。”凯文抿着唇拥抱了一下克里斯,拍了拍他紧绷的身躯,“惊厥已经缓解了,现在就剩下排查昏迷的原因了。医生说跟他的先天发育障碍有关······”

       克里斯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一身直挺的西装变得有些皱,凯文猜测应该是他在飞机上坐立不安时才弄出来的。克里斯知道孕期惊厥这个事,菲利克斯怀孕这段时间夏尔把所有孕期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背熟了,连带着他们这些都对一些简单的孕期突发情况了解不少。

       “我在机场遇到了库尔图瓦······他送我来的。”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拥着凯文,试图汲取一点点力量,“卡卡在飞机上了······小凯跟布兰特也在路上。”

       凯文拍了拍克里斯的背,抬眼看到了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我让他去接你的,我不放心你自己开车。”

       “怎么办?怎么办啊凯文,怎么办?”克里斯喃喃自语道:“如果我是Omega就好了,如果我是Omega的话,即使生下小菲和小凯,他们也不会有这种发育缺陷······Beta也行,为什么我是Alpha呢?”

       库尔图瓦朝凯文沉默地点了点头,将身上的一件长风衣盖在了凯文肩膀上,随后边站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他身上除了临时套的风衣,里面就简单地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和一条长的休闲裤,看起来也是睡梦中被凯文叫起来的。

       照往常来说,凯文绝对会扔掉身上那件衣服,只是现在他的心也乱了,他的身体久违地迎来了恐惧,本能地渴望从自己的Alpha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库尔图瓦就站在走廊靠近尽头的地方,侧目便是凯文跟克里斯,抬头就是急救室的门。隔着厚厚的一层钢化玻璃,库尔图瓦看到了一直守在小狐狸身边的那个孤单的小恐龙的背影。

       凌晨两点二十一分,菲利克斯醒了。夏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跪在菲利克斯的床边一声声低声喊着菲利克斯的名字,握着他的手不断地亲吻着,医护人员将克里斯跟凯文都喊了进来。

       “小菲、小菲!”克里斯冲进了急救室,菲利克斯见到爸爸风尘仆仆的样子笑了笑,眼角亮晶晶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菲利克斯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似乎说了些话,但是被透明的呼吸罩盖住了。夏尔俯身去听,才听到细小的只字片语,“克里斯叔叔,他说他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克里斯心疼地抚摸菲利克斯的脑袋,原本被汗浸湿的头发在空调的吹拂下又变得干燥,但是仍黏糊糊地贴在菲利克斯的额头上。

       随后菲利克斯的手指动了动,指向了凯文,夏尔又仔细听了听说:“爸爸,小菲说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克里斯下意识看向凯文,才发现他此时已经不再是火气上涌时那种涨红的脸色,变得惨白。克里斯伸手去拉凯文,凯文本能地躲开了,将两只手都藏在了库尔图瓦的长风衣里。

       “凯文?”克里斯用力去抓,摊开凯文的手才发现,原来他的手心早已被自己攥得破了好几个口子,血都凝固成血痂粘在了手心上。

       还没继续问,克里斯便在急救室的玻璃外看到了他匆匆赶来的儿子。库尔图瓦站在急救室外,抬手指了指急救室内,凯便马不停蹄地拉着布兰特进来。扫视了一圈之后直奔他们这,好几个人把菲利克斯团团围住。

       还没等凯说话,菲利克斯脸色一变,夏尔明白他想吐,扯掉他脸上的氧气罩拿起一旁的垃圾袋递到他的嘴边。布兰特仔细一看,夏尔脚边居然已经有好几个这样的塑料袋了。菲利克斯干呕了好一会,却仍不见好转,打着点滴的手死死攥着被单,克里斯红着眼去握住他的手。

       菲利克斯大口大口地喘气,喘不上来又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又开始吐,这下直接吐了好几口鲜血。直接把凯文吓得站不住,布兰特伸手一扶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凯楞了一下,然后开始喊医生,夏尔更是手抖得拿不住塑料袋,嘶吼着喊医生。

       很快心电仪开始响警报,医生把他们所有人都轰出了急救室。

       夏尔是被凯生拉硬拽拽出去的,站在急救室门口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刚刚被菲利克斯吐了好几口鲜血的塑料袋。布兰特花了点力气从他手里扯走了塑料袋拿去扔掉,回来的时候夏尔就趴在急救室的窗边看着里面的人。

       过了一会,里面的护士拉上了窗帘,夏尔彻底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了。

       他先是焦躁地伸出手指不断抓着玻璃,然后猛地跪下,手在胸前划十字,嘴里念念有词,抬头望天祷告。

       而急救室外最不缺的就是向上帝祷告的人,所有人在所爱之人的生死面前,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虔诚。

       凯张着嘴,双眼无神,嘴唇抖动着,似乎是要说话,但是喉咙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

       然后他们听见身边一声闷响,凯侧头望去,原来是他的爸爸,是克里斯,这个只信仰自己的男人,屈膝跪地正虔诚地祷告。凯如梦初醒,他忙学着克里斯模样跪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祷告的话,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求求了,别让他出事。”

       凌晨三点零一分,距离伦敦最远的里卡多·莱特赶到了这里。此时的菲利克斯已经抢救了过来,而且卡卡带来了海伦医生新调配的人工信息素,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狼狈不堪。

       当凯从他的怀里接过那一盒用铁的保温盒装着的信息素时,才发现卡卡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只有这个盒子没有一丁点水渍。

       “······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克里斯见到卡卡这副摸样,让布兰特去车上拿了一套新的休闲服,还接了一杯热咖啡给卡卡,“你没搭车吗?”

       卡卡接过衣服,头发还在不断地滴水,朝克里斯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路上出车祸了,我不敢等,一路跑过来的。”

       他没接那杯热腾腾的咖啡,拿着衣服就去了卫生间。

       克里斯的衣服对卡卡来说有点小,但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卡卡在卫生间又洗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刚看到急救室外的情况,看起来除了布兰特和库尔图瓦,其他人基本情绪都在崩溃边缘了。

       特别是······卡卡又洗了一把脸,用卫生纸擦了擦脸,看向镜子中自己红红的眼角,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眼已经充满了坚毅。特别是夏尔,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现在完全就是靠意志强撑着。

       在这种时候,自己要肩负起照顾克里斯和凯的责任。卡卡把换下的湿衣服塞进袋子里想,自己已经缺席了很多次了,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站在他们身后。

       凌晨三点零六分,急救室的医生通知他们菲利克斯已经醒了,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乐观,必须提前剖腹产。Omega生产需要大量的信息素,之前夏尔从家里带过来医院的信息素已经用完,现在卡卡新带来的信息素正好能帮助菲利克斯完成生产。

       下一秒所有人都跟着医护人员将菲利克斯从急救室送到单人产房里,夏尔手里拿着刚刚医护人员从菲利克斯身上剪下来的小狐狸睡衣,紧紧跟着病床。凯也冲上去,帮着推病床,低头看弟弟半睁半闭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等到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跑到单人产房外后,医生再一次拦住了他们,“孩子爸爸是哪位?”

       没有人应答,卡卡望向夏尔,却发现对方扒在产房门外看菲利克斯,完全对医生的话没反应。

       医生又喊了几声,凯拽了一把夏尔,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用嘶哑的声音喊:“他爱人是我,他是我爱人、他是我爱人!”

       也许医生也是第一次遇到喊孩子爸爸没反应的人,瞥了一眼夏尔,然后拿出几张纸跟夏尔说一些术前的注意事项。医生刚开口全部人都围了过来,连库尔图瓦都往这边站了站。医生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而且里面好几个大高个,无奈地挥了挥手说:“孩子、额,产夫爱人跟产夫爸爸过来就行,别全部围过来。”

       这话一出,布兰特拉着凯往后退,凯文则拉着克里斯后退,在看到克里斯疑惑的眼神后凯文朝卡卡方向扬了扬下巴低声说:“你很累了,这些事情很重要,让卡卡记吧,他记得牢一点。”

       克里斯急促地喘着气,看向卡卡。卡卡也回望他,神情肃穆,郑重地点了点头,克里斯慢慢地才放下心来。

       术前的注意事项不多,只是菲利克斯性别跟身体的特殊性让医生忍不住又说了几句,最后签下手术同意书之后夏尔便跟在医生身后走进去。在进去之前卡卡拉住了他,见夏尔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卡卡叹了口气扯走对方手上的小狐狸睡衣之后才松开手放他进去。

       门一关,又是一轮沉寂。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祷告,连站在凯文身边的库尔图瓦都闭上了眼睛,插在裤兜里的手一只揽着凯文的肩,一只垂在身侧,紧紧攥拳。

       凌晨三点二十二分,原本应该只是一个不算多难的手术,却零零散散地有好几个医生进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轻松。

       凌晨三点三十七分,好几个医生从外面狂奔过来,后面还有几个护士推着医用车在追,克里斯急得想去拉其中一个医生的手,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那些医生又出来了,匆匆离开,此时病房外的人少了几个。卡卡跟凯文和布兰特守在了这里,凯跟库尔图瓦则跟着另一张病床把克里斯送进了急救室。

       凌晨三点五十五分,菲利克斯的剖腹产才只进行到一半。为了胎儿和菲利克斯的安全,这个手术采用了半麻,所以在产台上的菲利克斯仍是有意识的。不仅有意识,他还痛,非常的痛。

       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体内的激素水平瞬间飙升,本能地需要信息素,但是海伦医生调配的信息素为了保护菲利克斯,避免因信息素调节障碍而出现问题从他体内逃逸得很快,所以他十分难受。

       但是他又很虚弱,他太瘦了。他体内的营养都供给给了胎儿,本人的身体却不太行。菲利克斯很痛,他分不清哪里痛,就是觉得痛。他死死抓着夏尔的手,捏得发白的指尖扎进夏尔的肉里,但是夏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声安抚着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能看到自己的腿是曲起来的,但是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痛。恍惚间他从床边的反光中看到自己两只腿的全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体型跟以前差不多,或者说终于变胖了一点。

       想到这点他有些开心,侧头对夏尔断断续续地说:“夏尔、夏,嗯,夏尔。我变胖了,我没有······我没有瘦,我很健康。”

       夏尔的双眼已经流不出眼泪,他顺着菲利克斯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双确实跟怀孕前相差无几的腿,却扯不出一个笑容。

       现在菲利克斯的腿看起来胖,是因为那根本不是胖,而是因为他已经妊娠33周了,血液中的水分渗透到组织间液中才导致的水肿。他根本没有变胖,他还是瘦,只是视觉上变胖了而已。

       “小菲,宝贝,加油好不好,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害怕。”夏尔强忍着眩晕感,紧紧盯着菲利克斯,狰狞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在他的双眼上,生怕一个眨眼对方就会合上眼睛。

       他虽然一直在给菲利克斯打气,一直让菲利克斯不要害怕。

       菲利克斯努力地回握夏尔的手,无奈地想,现在明明一脸害怕的人是你呀。

       “不害怕,夏尔在身边······不害怕。”菲利克斯皱着眉,但仍朝夏尔露出一个微笑。

       夏尔觉得自己忽然又看到了希望,他紧紧握着菲利克斯的手,喃喃道:“不害怕,宝贝不害怕。”

       凌晨四点零一分,菲利克斯成功诞下一个女孩,菲利克斯只匆匆看了一眼那孩子便被护士抱到保温箱里了。夏尔压根都没有去关注她,只一直在看着菲利克斯。

       等在产房外的人见到护士推着一个小箱子出来,凯甚至联想到是孩子没了,差点像克里斯一样直接晕过去。还好护士让他们都过去看一眼孩子,还说了一句父女平安,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才放下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放在保温箱里的小女孩,小小的、红红的,是那样一个瘦小的生命。克里斯只晕了十分钟左右,随后便强撑着爬起来回到了菲利克斯的产房外等着,他也看到了这个小公主。

       凌晨四点十三,医生宣布菲利克斯的情况稳定,丹妮拉的情况也很稳定,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凌晨四点十五分,夏尔扛不住晕了过去。

       凌晨五点二十七分,夏尔再一次惊醒,他挣扎着爬起身,却被凯文按回了病床上。他软绵绵的手不断地推着凯文,嘴上还说着:“小菲,小菲呢?”

       最后是库尔图瓦看不下去一巴掌把他拍倒在床上,拧了拧他的脑袋,夏尔才在自己身边的病床上看到已经睡着的菲利克斯。

       夏尔直勾勾地看着他,仍在挣扎。库尔图瓦翻了个白眼,稍微掀开一点菲利克斯的被子,露出穿着病号服的胸膛,确认夏尔已经看到菲利克斯正常呼吸的胸膛之后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库尔图瓦的动作很快,守在周围的卡卡克里斯都没反应过来,等克里斯想要去抓库尔图瓦的手时,卡卡拦住了他,皱着眉看向库尔图瓦说:“······你很了解他。”

       “哼。”库尔图瓦嗤笑一声,“我是他爸,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不像有些父亲估计都没跟自己孩子完整呆过一个夏天吧?”

       病房内一片寂静,库尔图瓦自觉无趣,掐了一把凯文的脸之后朝众人摆摆手,跟室内众人如出一辙的憔悴面容笑了笑,“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这伦敦的天气可真阴晴不定,我真受不了了。”

       说完他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也没有人去拦他,只是凯文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拿起那件长风衣追在他身后。十分钟后凯文又拿着衣服回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五年之后,菲利克斯坐在沙发上,在给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梳头发。但他似乎不怎么熟练,梳了半天只扎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辫子出来。

       小女孩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见自己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也不恼,笑得甜甜地对菲利克斯说:“哇,papa!你的手艺好好哦,丹妮好喜欢。”

       菲利克斯听到之后先是小小的骄傲了一下,然后又撇撇嘴说:“我们丹丹嘴巴真甜,不过papa知道自己的手艺,是学不来啦······你去找你爸爸吧。”

       丹妮拉眨了眨眼睛,先抱了抱菲利克斯然后又亲了一口在他脸上,随后才拿着梳子跟发绳去楼下找夏尔。

       菲利克斯看见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了,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注意脚下。转头看着屋内,拿起儿童床床头柜上的那个相册,怀念地摸了摸。

       那是他们第一次拍的三人全家福,当时的丹妮拉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那时菲利克斯刚出院一月,丹尼拉跟着他一起出院,刚开始带小孩那段时间虽然很折磨但是也很甜蜜。

       还好有请阿姨来照顾,菲利克斯伸出手指点了点相片里的夏尔,金发男人在那张全家福里并没有看镜头,而是看向了身边的爱人。这家伙,拍照总是不看镜头。

       和他一样没有看镜头的是丹妮拉,才一个月多一点的丹妮拉看不出一点早产儿的迹象,除了刚出生时确实瘦瘦小小一个,后面就飞速长大。丹妮拉的手抓着菲利克斯的衣服,眼睛跟她的爸爸一样紧紧盯着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想到当时给他们拍全家福的摄影师疑惑的眼神,忍俊不禁,又摸了摸这张相片。

       他们每天都拍很多照片,这种比较正式的照片之前是每个月拍一次,后面菲利克斯发现拍几次都好这对父女都只盯着自己就作罢,改成一年拍一次。后来也给过丹妮拉好几张别的照片,但是在选照片放在这个相框里时,她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一张。

       “这是丹妮第一次出现在papa跟爸爸的相片里,丹妮要这一张。这样丹妮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

       说实话菲利克斯完全想不到这样一句话会是一个五岁的小孩说出来的,不过他也愿意随丹妮的意。

       “papa?”门外传来丹妮拉的声音,声音有点虚,应该是从楼下传来的,“丹妮已经扎好头发啦,快来!”

       “来了!”菲利克斯放下相册,往楼下走。今天是他们一年一度拍家庭照的日子,才刚下楼梯,菲利克斯就看到了家里面的一群人。

       凯、布兰特、克里斯、卡卡、库尔图瓦、凯文、穆勒和诺伊尔还有凯养的小驴,菲利克斯震惊地想,这驴凯是怎么弄过来的?

       走到低下丹妮着急地过来拉他的手,摄影师在排位置,菲利克斯赶紧带着丹妮过去,刚走到旁边就被穆勒和克里斯联手塞进了最中间的位置。

       穆勒和诺伊尔是布兰特的父亲,前两年凯和布兰特终于在订婚好几年之后结婚了,那天丹妮还看到了哭得稀里哗啦然后跟克里斯抱在一起哭的穆勒,惊讶得不得了。

       思索间丹妮又拉来了另一个人在菲利克斯身边坐下,那人直接在菲利克斯侧脸上亲了一口,菲利克斯低头笑了笑,在摄影师的倒数声中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不出意料地与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对上。

       拿到照片的时候,凯在家族群里吐槽今年的全家福有人玩撒狗粮那套,是谁我不说。丹妮抱着菲利克斯的手机发语音奶声奶气地问凯是谁这么坏让凯叔叔投诉啦?

       凯迅速撤回上一句话,然后表示自己在骂布兰特,惹得丹妮拉又发了好几句咯咯笑的语音。

       而拿到照片的菲利克斯看着里面深情对望的两人,两人中间还夹了一个抬头往上面的两个爸爸的丹妮拉,忍不住笑倒在夏尔的怀里。

       夏尔任他在自己身上打滚,低头亲了一口菲利克斯的脑袋,余光撇到自己电脑桌面上的一双在两张病床上分别伸出交握的手,上面那两个手指上是跟自己和菲利克斯手上一模一样的婚戒。

       太好了,上帝终于听到我的祷告了,我终于······得到了幸福。

 

       BE

       凌晨四点零一分,在外焦急等待的众人没有等到一个好消息。夏尔被推出了产房,随之而来的是医生凝重的话语:“······产夫信息素紊乱······情况危急······紧急手术。”

       说完又匆匆回了产房,这个单人产房内部有一条单独通往手术室的通道,一些医生又匆匆从产房这边进去,一些医生则是直接在手术室等待。

       医生那一长串的话语里,克里斯只听到了信息素紊乱和情况危急,他以为自己又要晕过去,但是没有。他居然是无比的清醒,像是惊雷劈开了迷雾一样,徒留清明。

       他们又跟着护士的步伐往手术室跑,凯紧张到抽筋,被布兰特搀扶着跟在爸爸身后。凯文扶着已经完全懵掉的夏尔,库尔图瓦站在最后推着他们俩,克里斯则是跟卡卡相互扶着小跑跟上。

       凌晨四点零五分,所有人经过了急救室门,走到了五米之外的电梯口,所有人加上医护刚好占满电梯间。夏尔说不出一句话,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行尸走肉的僵尸一样。

       克里斯双目无神,泪水又再一次滑落,此时他已无心去擦拭。卡卡低声问了几句护士菲利克斯的情况,护士却摇了摇头,眉头拧得紧,一句话也没说,只让他们这些家属再等等,会有好消息的。

       凌晨四点零七分,他们站在了手术室门外,又开始新的一轮等待。

       凌晨四点三十一分,手术室的灯灭了,忙碌了一整晚的医生疲惫地打开门,没有等克里斯他们围上去,而是走到了卡卡和夏尔的面前。口罩遮住了他的嘴型,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充满哀伤的眼神。

       “很抱歉,情况恶化得太快······大人和小孩,都没有抢救下来。”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降临,克里斯懵了一瞬,然后抓住医生的衣袖语无伦次地问:“小菲呢?小菲没事吧?”

       医生为难地看着克里斯,想要抽出手,卡卡也去掰克里斯的手指。但是克里斯的力气出奇的大,没有人能拉开他,最后是护士拿了一把剪刀来剪掉了医生的衣袖才让他得以脱身。克里斯怔愣的看着手心里那块被剪下来的布,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最终崩溃的跪地大哭。

       卡卡跟着跪在克里斯身边,紧紧把他拥在怀里,他想说一些安慰对方的话,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好似没读过书一样。原本应该有许多话语的脑袋里却像大旱时的农田、渺无人烟的荒野一般,荒芜崩裂。在自己贫瘠的脑子里转了两圈,卡卡仍没有找到可以在此时此刻叙说的话语,只得绝望地闭上眼,任由恐惧和悲痛占据自己的身体。

       剩下的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凯呆滞地望着手术室的门,脑袋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样,根本转不起来,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他的爸爸们会在哭。凯文跌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拉夏尔,但他的指尖只碰到了他儿子睡衣背后那一点点绒毛。

       库尔图瓦去了卫生间,刚回来就看到情况完全天翻地覆的几人,意识到出现了什么事。他快步往手术室门口走,却被好几张排队等电梯的病床给挡住了,又实在不想去骂那些急躁的医护和病人家属,只能在原地不耐烦地踮脚。

       再一次抬眼,手术室门口已经推了一张盖着白布的病床出来,他看见自己的儿子急起身摔在地上又狼狈地爬到病床旁。只见夏尔颤抖地掀开了白布一角,看到了像是睡着一样的菲利克斯,伸手去摸他的脖子,触手却一片冰凉和再无起伏的脉搏。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崩溃,会直接晕死过去,但是他没有。

       正相反,夏尔无比的清醒。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爱人已经死了,永远的离开了他。他什么话也没说,再一次依恋地摸了摸菲利克斯的头发,拿出刚刚从医用小车上摸到的藏在袖子里的剪刀,迅捷又凶狠地插在脖子上。第一下他没把握好位置,没有切断自己的动脉,夏尔忍着剧痛拔出剪刀准备再插一下,被布兰特抓住了手。

       布兰特一巴掌就打掉了他手上的剪刀,原本拦着库尔图瓦的病床顿时又通通挪开,医护人员又匆匆跑回来把夏尔塞进了急救室。

       但他根本不配合,不断地挣扎,直到他挣扎到失血过多才晕过去。

       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只剩下库尔图瓦和凯文站在抢救室外,克里斯他们都在死去的菲利克斯身边,凯文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了,只剩下麻木。

       “那个金毛不应该拦夏尔。”库尔图瓦淡淡的说:“现在拦住了,也只是救下了一个幽灵而已。”

       凯文想反驳他,但是又找不到任何话语去反驳,因为他也十分清楚,在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夏尔都只会寻找每一个能结束自己的机会。

       因为在菲利克斯无法再睁开眼看他的那一瞬间,夏尔·德凯特拉雷就已经死去了。

       夏尔在菲利克斯和那个孩子的葬礼前出院,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像是旁观者一般看着整场葬礼的进行。

       直到一切都结束了,在某个下午,在比利时。他们一家三口又坐在餐桌前,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凯文更是在那几句例行的祷告结束后便闭上了嘴。

       但凯文没有松开手,仍紧紧抓着夏尔和库尔图瓦的手。

       “爸爸,松手吧,该吃饭了。”夏尔朝凯文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解脱。

       库尔图瓦也低声说:“放手,凯文。”

       又紧紧地攥了一分钟,凯文终于是松了手。

       他们吃了一顿沉默的午餐,没有争吵、没有讥讽也没有针锋相对,就只是沉默地咀嚼。

       吃完午饭凯文和库尔图瓦没有离开,他们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摇椅旁的花朵好几年无人照顾却也开得灿烂。只是今天的太阳着实热烈了点,晒得这些花都恹恹的。

       他们就相对无言地坐着,听虫鸣,听鸟叫,听从前的青春在时间长河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西斜,大地变成橙黄色,他们才听到从楼上传来的一声枪响。

       那声音太大,连有些干瘪的花瓣都被惊掉了几片。

       当他们还只是孩子时,凯文和库尔图瓦就喜欢在这摇椅上看街景,看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夏尔出生之后,他们也短暂地坐在这摇椅上,为还在襁褓中的夏尔介绍来往的人。再后来,夏尔离开了比利时,跌跌宕宕中和菲利克斯相爱并结婚,凯文和库尔图瓦便也再没一起坐在这摇椅上过。

       “最后,还是只有我们。”凯文沉默了好一会,低声说:“永远只有我们。”


    不知道这cp叫啥名,暂叫CDFe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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